大家虎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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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斂起壞心眼的笑臉,健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小木凳上,假意地用單手跟自己的襯衫扣子奮戰起來。

  身上的外傷過了這段時間幾乎都已經癒合,只剩右手上臂和左腿那個時候受了槍傷,現在還團團被紗布包起無法動彈。這兩個部分是他全身傷得最重的區域,甚至嚴重到醫生認為不太可能完全恢復。

 

  他可能再也無法執槍。

  聽到這消息時健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事不關己地說了聲「這樣不是正好。」

 

  但是春馬卻感受到他的失落,這是他大半個人生在這個複雜的城市賴以維生的技能,而且是足以傲視所有人的技術,可以想像習得的過程究竟有多刻苦,不可能沒有一點悲傷。

  

  是以看著他笨拙地使用著非慣用手而顯得有些氣惱的背影時,分外地讓春馬難過。

  「我幫你吧。」繞到健的正面跪立著,輕輕扭開健方才糾纏許久的第一顆鈕釦。「等一下拿T恤給你穿好不好?」

  語氣有點小心翼翼地,像在哄一個小孩似的。

 

  「我不要。」健鼓起臉倒真的像小孩一樣耍起任性來。

  「為什麼不要?」

 

  「你的衣服一定很醜。」吐著舌用左手食指拉下下眼皮給了春馬一個鬼臉。

  其實是有點享受這種被服務的感覺。

  

  春馬也只是皺起眉佯裝不滿,然後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邊笑著,手裡解開了第三顆鈕釦,敞開的領口裡露出了大片蜜色的肌膚,還有小小的一點不屬於人類的金屬光芒。

  好幾顆銀色的碎鑽,被排成月牙的形狀鑲在健的胸前鎖骨下緣,不仔細看的話就像條普通的銀色墜鍊。

 

  春馬沒有嚇到,因為把他救回來的那天他就發現了這個東西,只是那時健還正在昏迷,後來也一直找不到機會問,就這麼一直把疑問擱在心裡。

 

  「這是……?」

  「小時候被人做的記號。」健淡淡地笑著說。所以他才會叫銀月。

  只是天上的月亮摸不著,但是他這個銀月卻是可以抓得到的。

 

 

  醫生看見這裝飾時曾經告訴過春馬,這個鑽飾的基部已經跟健的血肉黏合在一起,當初在植入時,一定是將這一部分強行切開放入後再縫合,而且看得出歷經了多次發炎,忍受許多疼痛才能變成這樣。

 


  他是被強迫的嗎?

  還痛嗎?

 

 

  春馬沒有追問,只是俯下身輕輕地、輕輕地吻上那碎鑽上方的皮膚。

  那唇溫柔而緩慢,像是在進行一個儀式,把過去的疼痛都帶走。

 


  抬頭相視時,兩個人的氣息都很輕,怕氣呼得重了,就會吹散這一刻旖妮的空氣。但是心臟跳得很快,因此疊合的唇瓣也是微微顫抖著。     

  健的雙手鬆鬆地搭在春馬肩上,沒有拒絕,其實他是心動了。從春馬吻住他的時候?從被救了的時候?還是更早以前,他還總是耍著春馬玩的時候?

  明明他是這麼不容易對人產生感情的人。

 

  「鈕扣解完了呢。」健鬆開唇,被吻得紅艷艷的唇上還沾著晶瑩的水光,壞笑著橫過眼,身上的襯衫已經被退下來,落在春馬被地板水浸濕的膝蓋邊。

  「褲子比較麻煩我自己來吧。」搭住春馬肩上的手往下壓把他拉近,像講悄悄話似的用著氣音,惡意地將氣吐在春馬的頰側。「你只要幫我解開褲頭就好。」

 

  春馬早就已經滿臉通紅,不知道該看哪裡好,最後還是在健的注視下抖著手指,快速地幫他解開單手無法打開的扣子。然後就盯著天花板,像個肉架子一樣任由健攀著貼著自己,掙扎著把褲子脫了。

  壓在身上的柔軟身體,擦過鼻尖的髮梢帶來跟自己相似的洗劑香味,混合著臥病在床的一點藥味,春馬死命地克制住對畫面的幻想。再低頭時對方已經是全身赤裸地背對自己坐著,只除了腰間圍著的一條毛巾以外。

 

  但接下來春馬就沒心思再東想西想了,因為他一邊沖水、一邊得很小心地注意大的傷口不要被弄濕,還要一邊應付健三不五時的無理要求——「幫我刷背」、「我想洗頭」、「快點!我左腳第三根腳趾好癢!」、「啊、原來是第四根啊。」

  洗完之後春馬也差不多全身都濕了,只好把洗好的健挪去坐在馬桶上,換成他盯著自己洗澡。不過春馬是拉起浴簾,用很快的速度洗完的就是了。

 

  無論如何就是不願意讓健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好不容易結束折騰,健坐回床沿,腳丫子因為早春冰冷的地板而瑟簌著。另一邊,春馬從衣櫃裡抱出他冬天的長大衣,習慣地縮到沙發上去。

 

  跟大多數的單身漢一樣,春馬家只有一套寢具,一張床。床當然是被病人占據,所以這段日子裡,他都是穿多一點衣服,然後身上蓋著厚外套縮在牆邊的沙發上睡。

 

  熄燈之後健躺在床上睜著眼沒想什麼。春馬打了一個噴嚏。

  「嗯,抱歉。」抽著鼻子的聲音在黑暗中特別明顯。

 

  「吶,春馬君。」健側過身面對著春馬那邊。

  「怎麼了?」

  「我會冷。」

  「那我再拿一件外套給你穿著好不好?」

 

  「我不要。」

  果然,不知道健是真彆扭還是討厭他,他只要提議了,一定都是回答我不要。

 

  「你過來跟我一起睡。」

 

  他有沒有聽錯?

  「這…我怕會壓到你的傷口……」

 

  「你是怕會忍不住上了我吧?」健淺淺低笑著打斷他的話,就算看不見也知道他現在的表情肯定又是那個壞心眼的笑容。

  想必黑暗另一頭的三浦君,也是像往常一樣被直接的話語弄得手足無措、滿臉通紅吧。

 

  沉默拉得很長,但最後春馬還是如健所願地來到床邊,掀起棉被的一角鑽了進去。

  總覺得堅持不答應他的話,好像就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對他的不良念頭。

 

 

  為了在單人床上空出位子給春馬,健背對他側睡著,聽著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冷不防被一雙手臂給環了滿懷。

 

  「這樣還冷嗎?」繞過腰際小心地將還很冰冷的手指避開健的身體,用體溫較高的胸膛貼著他的背。

  健搖搖頭靜靜地閉上眼。

 

 

  春馬其實一直很怕,還記得那天發現健時他倒在地上一大片的血泊中,毫無血色的臉上那雙總是閃著惡作劇光芒的大眼緊緊閉著,好像永遠不會再醒來似地,那景象狠狠地揪住他的心臟往地上摔,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害怕有一天會永遠失去,但是更害怕自己會因此就這樣永遠把他禁錮在自己身邊。他知道銀月是自由的,高掛在天空中的月不屬於任何人所有,他也喜歡這樣總是自由自在的健。

 

 

  環在腰間的手收得更緊了。

  「要不要……留下來跟我一起生活?」連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問題,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怎麼一起?就這樣被你藏一輩子嗎?」健嘲諷似地笑笑,翻身平視著春馬。「只有死亡可以讓銀月在一個地方永遠停留下來。而且你也還想繼續當警察吧?」

 

  他不能夠出現在陽光下,春馬不適合躲躲藏藏過日子。

  好像是注定了沒有可能的兩人再也無語,只緊擁著彼此的體溫沉沉地睡去。

 

 

  隔天早晨,像是早有默契似地誰也沒有提起這件事,甚至後來的幾天也沒有了,彷彿兩人間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邀約。健還是每天尋開心把春馬耍得團團轉,到了晚上再互相抱著對方睡去,縱是偶爾擦槍走火,也都在更進一步之前狡獪地溜走。

 

  然後某一天,毫無前兆地,春馬便在一個人的屋子裡醒來。

  毫無前兆,卻早就已經料到會有這一天。

 

  右側的窗戶大開著,外面的暖陽和早春的冷風一起吹進來,把窗簾和黏在他胸前的一張便條紙吹得獵獵作響。

 

  『早安,春馬君。』

 

  『我死之前應該不會再見面了,不過放心,答應你的事我會遵守的。』

 

  『銀月』

 

 

  春馬捏著那張紙條,來來回回看了良久,最後打開床邊矮桌的抽屜,將它落在先前的兩張字條上頭。

 

  該收假了。

 

 

 

 

  從此,銀月在黑街銷聲匿跡,一年的沉寂與搜索未果之後,警方逐漸失去了追查這條線的興致,選擇相信外界所說銀月已經在那場混亂中死了的推測。

 

  過了一年,這裡的警局依舊因為這個地區太過難以管轄而顯得有些半放棄似的散漫。只是在銀月的事情過後,上頭認為大家的槍法竟然輸給業餘使警方顏面盡失,因此派了一個射擊專家到這個管區來,每周一次,為這裡的員警做射擊的加強訓練。 

  那是一個個子嬌小,少年一般的老師。剛開始大家還有些懷疑與訕笑,卻都在少年對著標靶扣下板機之後閉上了嘴。

 

 

  「要是真人的話我會射得更準。」少年放下槍小小聲地湊到春馬跟前說著,然後被春馬責備似地橫了一眼。

 

  少年護目鏡背後那雙瞇起的漂亮眼裡,開槍時依然帶著一絲狠戾的眼神,只有春馬一個人看見;一如少年真心綻開的溫柔笑臉,也只有春馬一個人看得見。

 

  「我們回家吧,春馬。」

 

 

 

    *   *   *

 

 

 

  「為什麼那時你會願意留下來?」

  手裡一邊削著水果,春馬問。

 

  躺在春馬腿上,健只是稍微伸手抬起蓋在臉上的雜誌,聲音裡還帶著點睏意。「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以為你比較喜歡自由的生活。」

  「現在很自由啊,我又不是非要殺人不可。」拿開臉上的雜誌,抬眼看著距離自己的臉不遠處春馬手上那把利刃的鋒芒。「而且我更喜歡有人服侍的生活。」

  

  「那要是有人比我更會伺候人呢?」放下手裡的水果刀,將一瓣切好的梨放進健的嘴裡,確定對方好好叼住了才放手。

 

  健邊嚼著嘴裡的水果吊著眼想了一下,霍地翻身坐起湊到春馬眼前。

  「那就要看誰比較能滿足我了。」笑著,勾住脖子就是一個長吻。

 

  今天的梨好甜。

  春馬想著,分開時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健的下唇,但卻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晚上吃什麼?」

  突然被對方轉開話題讓健愣了一愣,明明已經暗示得這麼明顯,害他開始懷疑該不會真的男人不壞沒人愛,自己洗手從良之後魅力削減了。

  「……馬鈴薯焗海鮮燉飯。」

  「那很花時間,不早點開始準備不行呢。」完全沒注意到健的臉色,春馬自顧自地從沙發上起身,撈起下午健從市場買回來的食材往廚房走。

  

  健跟在他身後,坐在漆成白色的餐椅上看著他捲起襯衫袖子,一語不發地開始熟練地洗切料理需要的食材。

 

  「那你呢?為什麼想要我留下來?」

  「一見鍾情啊,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春馬連頭也沒抬地回著,手裡的工作也完全沒有慢下來。

 

  「我看你很常一見鍾情吧?」因為笨蛋的腦構造比較簡單,所以比較容易墜入情網。

  「嗯,每天每天的,太頻繁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每天?」想不到這傢伙還傻傻地承認。健把一邊的眉毛挑得老高,腦子裡馬上就已經翻過十來頁不同的死法。

 

  「每天早上起床看到你都覺得……嗯…戀愛了的感覺,回家看到你的時候也是……」這樣講一講自己還不好意思地癟了癟嘴,靦腆地笑了起來。「很奇怪對不對?」

 

  春馬回頭一看,只見到反坐著餐椅的健把半個臉都藏進椅背後面,眼神不知是開心還是挫折看起來有點五味雜陳。

  「健?」他說錯話了嗎?

  然後健突然從餐椅上跳起來,向春馬走去,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薄薄紅暈。

 

 

  「等、等一下…先讓我把馬鈴薯……健…唔——」

 

 

 

  他突然發現,大概,自己也是個笨蛋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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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亂所以給一下阿健的時間條

20歲出道(?)→22兩人初遇→25槍斃賀來(欸)→26回來教射擊→28最前和最後兩段


情人節快樂ˇˇˇ


明天就要去山上了,

希望我回來可以看到長長的感想...(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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